【叶黄/韩楚】落雨（二十二）
64
黄少天不止一次地注意到跟在自己背后的尾巴了。自从他再次回到蓝雨上班，背后跟着的这些人可谓是阴魂不散。
黄少天实在是佩服大老板的财力和精力，居然能对他这么上心。上班跟着，下班也跟着，只要他出了蓝雨大楼，哪怕只是去和别的公司的人正常谈个生意，不远处的桌子都坐着盯梢的人，再高档的店都不能阻止他们监视他的步伐。
对，就是明目张胆地监视，说跟踪都贬低他了。
黄少天总会想想陶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在陶老板手下做这种事，每天就到处逛逛，日常是在目标对象所处地方附近的咖啡店闲坐一天，偶尔下馆子的钱也都有人报销，简直不能更棒。
但是现在被监视的他真的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自觉自己那条伤腿便没有其它引人怀疑的地方，但偏偏就是那条腿，让他绝对洗脱不了在陶轩心里的怀疑。
黄少天不是没想过找叶修询问一下情况，但他现在几乎没有私人空间，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实在是不方便联系叶修。况且他本以为叶修会来找他——在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的时候。然而叶修并没有。
按黄少天对叶修的了解，他必然是被其它事情绊住了，因此也不便再将电话拨回去。更何况谁能保证陶轩都做到这份上了，他的电话是不是处于正在被监听的状态，他之前那次通话已经足够冒险，在他摆脱目前这个状态之前，没有比静观其变更好的选择了。
喻文州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不如说他一开始就能想到嘉世的事儿和黄少天脱不了干系。陶轩着实将这事瞒得不算好，至少他没有用什么手段就将当时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黄少天的腿伤更是骗不过他，说是发烧什么的，但他刚回到公司，喻文州看着他走路比平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能确定，黄少天就是在之前那件事时受伤的人。
时间和作案动机黄少天都有，再加上伤。
还有件喻文州没对黄少天说过的事，就在黄少天回蓝雨上班的前一天，蓝雨内部的资料库被不明人员入侵过，而被袭击的部分不是企划案和数据库这类的商业机密，而是蓝雨的员工资料登记。
如果不是喻文州自己就是个中高手，及时关闭了资料浏览权限并解决了病毒，恐怕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
然而喻文州发现的还不止这些，他是个观察细致的人，好几次他和黄少天出门办事或是下班吃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黄少天紧绷的状态。黄少天已经掩饰的足够好，如果不是因为喻文州和他同学同事多年，几乎发现不了这种异常。而与之相伴的，是一些不认识的奇怪的人。
黄少天一定是摊上麻烦了。
喻文州明里暗里提醒暗示过黄少天，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共同解决，但是黄少天似乎打定了主意咬死不说这件事，喻文州拿他也毫无办法。
黄少天今天也是和前几天一样，一下班就跑个没影，喻文州想是他不愿把自己也带入那些麻烦里便没有多说，甚至还会自己在办公室里多坐一会儿，同黄少天错开时间。
他看了看表，黄少天走了差不多也有一刻钟了，他便也收拾了下东西，出了办公室，看到郑轩居然罕见地还在座位上忙着什么事儿，便同他打了个招呼。
“没什么急事就早点回去吧，”喻文州笑着说。
郑轩像是完全没了力气似的瘫在椅子里，他懒懒地应着：“马上就回去了。”
“那我先走了。”
“嗯，喻总再见。”
说着喻文州便离开了。他来到停车场，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和往常一样开了锁，上车，将自己的包随便丢到副驾驶上，手机放在一旁的支架里，搜索了条在晚高峰时算不上太堵的路线，便开车出了停车场。
一切如常。
临到要下高架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黄少天。他没急着接起来，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从旁边的储物盒里摸出耳机，插好后放了一边在耳朵里，然后才接通电话。
“喂？少天有什么事吗？”
65
黄少天庆幸自己突发奇想做了这么一个看着不着边的决定。他直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问他：“说吧，怎么样才会不跟着我。”
这人与他从叶修那里离开时跟踪他的并不是同一个，但自从黄少天回到蓝雨，便是这人一直在盯着他了，尾随在黄少天身后十几米远的位置。他穿着打扮不怎么显眼，跟踪的手法也算是不错，除却盯着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让他不舒服以外，没什么别的缺点。如果不是黄少天的身份让他对这些事没来由得敏感，那人可能还会有不被发现的可能。
黄少天一直没在这人面前做出任何自己已经发现了的举动，他任由那人有一次跟到他住的小区的院子里，从旁边停着的车的后视镜里确认了对方的存在，然后出其不意地回过头去，在那人还没来得及躲起来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位朋友，不如聊聊吧。”
那人出乎意料地没有落荒而逃，黄少天示意他一起去小区花园的长凳上坐着聊，他居然也答应了。
“怎么，被跟踪对象发现了都不跑吗？”
那人倒也耿直：“本来也只跟踪你到今天，聊聊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还以为是陶轩太过无法无天，导致手下的人也对这些事没什么忌惮，被发现了也丝毫不见慌乱，哪想得到对方竟然给出了这样的理由。
“我说呢，原来是钱已经拿到手了啊。怪不得觉得你今天警惕心都没之前强了，我先前摸出手机来看你都会马上藏起来，虽然没什么大用。”
“嗯。”那人也丝毫不否认自己的懈怠。
“嘿，不如说说吧，你跟了我这么久了，发现什么了没？”黄少天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
对方低着头，黄少天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看起来没半点受雇佣的职业操守：“本来没有的，但是你今天把我喊住了，那应该就不简单了。”
“那今天我找你这事儿，你要告诉陶轩吗？”
那人抬头看了黄少天一眼，又低下头：“别了吧，拿钱走人，够我过一段好日子了。”
“那就行，没什么别的事了，谢了哥们。我回家了，你也可以下班了。”黄少天拍拍那人的肩膀，对方没什么反应，他便起身打算走了。
“你不想想，为什么我的跟踪只到今天吗？”
为什么？
黄少天的大脑因为这么一句话飞快的运转起来，他思索着陶轩放弃跟踪他的可能性，以他从叶修那里听来的对陶轩的叙述，陶轩怎么都不会是善罢甘休的人，那么放弃跟踪他也必然不会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跟踪毫无发现，而是陶轩想到了别的什么引蛇出洞的方法。
“他想做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
想来也是，陶轩怎么会把自己的计划随便告诉一个雇佣来的人。黄少天没再多问，那人也没多待就离开了。按下上楼的电梯按钮的时候，黄少天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直往下滑，翻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手机响了好几下对方才接通，温润的声音听在黄少天的耳朵里极具安抚功能。
“喂？少天有什么事吗？”
“文州你现在在哪儿？”
黄少天的声音显而易见的焦急，喻文州自然听得出来。更何况黄少天避着他已经很多天了，现在突然主动给他打电话，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喻文州如实答道：“开车回家呢，快要下高架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跟你说一下这几天要小心些。”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喻文州“咦”了一声。声音不大，但黄少天有种血液直冲天灵盖的感觉，喻文州说了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电梯正好到了1楼，黄少天这时候哪里还会有回家的心思，他忙不迭地往小区外面跑，心里因着刚才喻文州的那句话而拧成一团乱麻。
“好像有点晚了，少天。”
一定是喻文州发觉了什么！
他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到大路上，高峰期一辆辆载着客的计程车从他的面前驶过，并不会因为他有多着急而为他停留片刻。他抖着手叫了车，等待的时候几乎要因为担心而发狂，脑袋里却突然冷静得可怕。
都是因为你，黄少天。他想着。
都是因为你自己。
他得去找到喻文州，喻文州可能已经出事了。是什么，车，高架，回家，他思考着喻文州回去的路线，想着最坏的结果和他能做的事。
叫的车停在了他面前，他马上上了车，没等司机开口便直接说：“GPS定位的位置，下高架那里就行，麻烦尽快，我这边有急事，谢谢。”
“好嘞，”司机师傅也听出了他的着急，“我尽量挑不堵的路走，可能会有点绕远。”
“快就行，别的都不是问题。”
他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找到喻文州的时候，他没事是最好的，如果有事，那么得送他去医院，必要的时候要在旁边跑手续，还得联系文州的父母，交警那边也需要人去了解事故鉴定结果。他想了想，给住的离那里最近的徐景熙打了电话，简单把能告诉他的部分跟他说了，让他也尽可能快地赶过去。
他刚挂了电话，就听着车里晚高峰即时导航的播音台里传出女主播不带感情的声音，黄少天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司机师父刚想问他这里堵了还要过去吗，就瞥见了他那张阴郁的脸，大抵也猜到了些什么，便把话咽了回去。
那女主播刚才说，就是黄少天要去的那个高架口刚刚发生了一起车祸引起了交通拥堵，提醒驾车的市民尽可能选择别的道路。
然而黄少天怎么可能选别的道路呢，他现在只能去那儿，必须去那儿。
66
“老叶，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可得收留我。”
叶修不清楚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情况，他刚洗完澡从浴室走到卧室，头发上还滴着水，身上什么都没穿，就看见那个好久不见的坐在自己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对他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就算是叶修，也难免有种脑子卡壳了的感觉。他还没说什么，就听到黄少天惊讶的声音：“我之前住你这儿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奔放的？行啊老叶，家里没人就裸飘，挺自在啊。”
黄少天的目光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炽热，叶修都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小兄弟要被他的视线烧着了，这种情况下的黄少天的粗神经让叶修觉得有点头疼。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过身，打开衣柜摸出条内裤穿上，这才一边往身上套着睡衣一边说：“只不过是忘带进浴室了，不知道少天小朋友看够了没？”
黄少天不再是刚认识叶修那会儿的黄少天了，怎么会不知道叶修在调侃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也得你身上有好看的部分啊，看着跟我也没什么两样，早八百年前就看够了。”
“啧，有长进啊，”叶修感叹了句，问到，“出什么事了？”
他问了正事，黄少天也就不再跟他嬉皮笑脸：“我辞职了，不在蓝雨干了。”
“嗯？”
“文州出事了。他今天回家路上在高架上下坡的时候刹车失灵，为了避免更坏的情况，他自己把车开进了绿化带，除了他之外没别人受伤，景熙说事故鉴定结果出来了，是车辆自身故障，保险理赔，所以金钱损失不大。文州自己也还好，他当时因为撞击昏过去了，头部和肩部受了伤。我陪他去的医院，现在已经醒了，人没有大碍。”
“所以他一醒你就跟他说了辞职的事儿？”叶修看了看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辞职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不清楚，先在你这儿呆几天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现在对我来说没别的地方比你这儿更安全了，”黄少天说得理所当然，“况且我们两个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互相牵连是免不了了，我不想把别人也扯进来。”
叶修对他这个决定不置可否，不如说是默认了。黄少天闹到现在这个样子不全赖他，但是他至少要付一半的责任。
“又是车祸，”他点了根烟，“陶轩也没点儿别的新鲜法子吗？”
“这法子简单直接还不容易被抓着，他尝了一次甜头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啊。”
“算了，这不是重点。你确定你辞了职，陶轩就不会找喻文州的麻烦了吗？”
黄少天皱了皱眉，他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说到：“我不确定，叶修，我一点都不确定。”
叶修走过去，伸手抚开他眉心的褶皱。
“坐以待毙可不是好法子。要试试主动出击吗，少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