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韩楚】落雨（四）
10
韩文清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直跳，手腕也酸疼酸疼的，好像他不是去做了口供笔录而是刚跟谁打了一架。正常人根本没办法从那个人那么快的语速说出的那么多的话里分辨出自己想得到的信息然后记录下来，韩文清想。
韩文清根本想不通是怎样的老板才能忍受把这么一个聒噪的员工留在身边，虽然那个老板他刚刚才见过。
看起来明明是个正常人。
黄少天倒是轻松得不行，本来这事儿跟他也没多大关系。来这拍卖会买东西的人什么样的没有，他一个做会务的，能把人跟名字对上号就足够了，赔钱也不是他赔，蓝雨的账也是清清白白的没有问题，根本就不需要为这个事儿负责。
只不过这么大一笔钱，真是苦了云秀那个大姐大了。
在心里小小的为烟雨的大老板伤感一下，黄少天悄悄猫过去走到背对他坐着等待的喻文州身边打算吓唬吓唬他，可刚准备出手对方却突然转过头来，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卧槽卧槽卧槽，文州你背后张眼睛了吗，吓死我了我心脏都要飞出来了。”
喻文州笑笑，没拆穿他的那些小玩笑小想法，站起来理了一下西服上的褶皱，说：“笔录都做好了？那走吧。”
“嗯正好，”黄少天指了指旁边的挂钟，“现在这个时间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点什么吧。”
说着两人便并排向外走去，刚出警局大门黄少天甩着胳膊伸了个懒腰，那模样像是刚被从牢里放出来重见天日一般，一边还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多半是吐槽那个板着一张脸比黑恶势力还要黑恶势力的警察头头。
“吓得我都快不会说话了你知道吗。”黄少天总结着。
喻文州自然是知道黄少天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说不出话，走之前看那个韩警官的表情，明显就是一副被他吵到头大的样子。
等到黄少天开始吐槽韩警官旁边那个副手那种一丝不苟的样子看着怎么都是强迫症患者的时候，一个听起来没什么力气的声音打断了他。
“嗨，挺巧的哎。”
明明是大白天，那人却像没睡醒似的，眼眶一圈都泛着黑，叼着根烟，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两颗，衣服裤子倒是熨帖得平平整整，只是这站姿跟没骨头似的，手插在裤兜里，半佝着背，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公司精英人士该有的样子。
“是挺巧的，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说不出为什么，但上次见的时候黄少天就觉得这人奇怪，现下在警局门口碰见这人，更是加深了疑惑。
他没表现出什么，只是跟喻文州介绍到：“文州，这个就是叶修叶先生，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嘉世上次派来拍卖会的就是他。”
喻文州笑着点点头，黄少天又指着喻文州对叶修说到：“这是我们蓝雨的喻总。”
“幸会幸会。”叶修将叼着的烟拿下来，伸出一只手。
“哪里，小公司而已，”喻文州与他握手，笑着说，“叶先生能在嘉世担当要职，以后若能有生意上的往来，还希望多照应着些。”
叶修刚打算再装模作样客套两句，却不经意瞥见旁边黄少天翻了个白眼，黄少天见自己的表情被他看个正着，不加掩饰不说反而光明正大地瞪了回去。叶修无所谓地笑了笑，又将烟叼回了嘴里，向二人挥挥手：“我这儿还有些事儿，就先不聊了哈。”
“好的，之后若有什么事，叶先生联系少天就可以了。”
互相道了别，黄少天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走出好长一段路了都没说话。喻文州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嘉世跟我们，确实没什么合作的机会。”
黄少天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到：“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
嘉世自然是不缺合作的会务公司的，没有同蓝雨的合作需求便没有一定会联系的必要，但是连一点互通往来的想法都不表露的话，未免也显得太不礼貌了，加上之前拍卖会时鬼鬼祟祟的行为……更何况，这么一个看着邋里邋遢市井小民一般的人，与陶轩陶大老板那种恨不得让自己的周围的发光的行事风格也差得太远了。
“文州我不信你不觉得奇怪。”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略显不满地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说到：“但是他现在跟我们几乎毫无联系，就算他真有什么不妥，也得有了端倪才能看明白。话说回来，你打算去吃什么？时候不早了，你之后还要准备。”
“随便吃点什么能饱都行，反正也来不及吃茶点了没什么可挑的。”听到喻文州说到这个地步，黄少天明白他心里已经把自己说的事放在心上了，也没再多废话。论心思缜密，他不如喻文州，既然喻文州想到了，他也就放心许多了。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有空继续纠结这么个路人的时候。
11
夜深了，福苑山居的音乐喷泉早已停止了工作。建在城市近郊的园林式的高端别墅小区到了这个时点，没有市中心明灯霓虹，只余留些月光将苗木的影子打在路面上，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在一排低矮的灌木传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亮光，后面趴伏着一个身量不算大的年轻男人，他的面前是一幢三层的独栋别墅，主人应该已经睡熟。
不，主人绝对已经睡熟了。
他现在对这栋别墅的了解，甚至要超过这家的女主人。他知道这个高端小区的电子监控能扫到的位置，也知道主人家自己设置的迷你摄像头的位置，连家里有一对纯种的苏格兰折耳猫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知道他们爱吃的猫粮。
不过，比这些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家家里妻管严的男主人虽然表面上富有，但是财产却是由家里背景更大的女主人保管的。而这个备受妻子和妻子的娘家人压迫的可怜男人却在外面养着小三。
钱财的来源？
呵，混战商场左右逢源的男人才不会这种事情上坐以待毙。
他的妻子以为自己掌控了丈夫的所有，然而只不过是触及到了表面，她所掌握的那些清清白白的锁在保险柜里的代表着丈夫对她的爱与忠贞的钱财只不过是丈夫为她精心布置的一个骗局。
她不知道，她家真正的金库就在她和丈夫每天睡觉时面对的地方，天花板上那个精致吊灯后面的墙皮里。
那里装满了用流着黑水的钱币换来的便于存放的充斥着腐臭气息的金银珠宝。包括一枚名为“瑞斯普兰”*的鸽血红宝石。
男主人不会想到，他为了隐瞒这些而做的那些小动作，都会成为他痛不欲生的根源。
黑影关掉了手里的电子信息文件，里面的内容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梳理过很多遍，不会有差错的。
他从没有过差错。
他贴着灌木和小区围墙之间的缝隙移动着，不会有住户允许自己的卧室能毫无隐私地被小区监控扫到，卧室的正下方的大片区域便是监控的死点。他轻盈地像一只野猫，借着主卧旁边卫生间的排水管道，三两下便爬上了三楼，翻进了卫生间。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卧室里地呼噜声都清晰可闻，但是他一点也不紧张，没有人会发现他。至于说室内防盗摄像头？男主人可没傻到在自己的小金库附近也安上那种鬼东西告诉女主人他都背着她做了些什么。
太简单了。
这或许可以列入他的“活动”中的最简单排名前三名了。不需要黑掉摄像头，不需要防备大型的具有攻击性的家养犬，甚至连撬锁都不需要。
唯一算得上是难点的就是要怎么让自己碰到天花板上的那盏吊灯。
他知道梯子就在同层的对面的储物间里，但他当然不可能将那种沉重有叮哐作响的大家伙肆无忌惮地搬来搬去，房间里就有现成的“梯子”。
那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红木雕花衣柜。
他从自己的斜挎胸包里拿出了一根尼龙绳做成套索，熟练的套在吊灯周边的金色勾饰上，确认拉紧了之后，便爬上了红木衣柜，将尼龙绳的另一端拴在拉门的把手上。思考了片刻，他脱下了自己的棒球帽将它挂在自己腰间的带子上，避免在他把自己悬在那根绳子上的时候掉下去砸到下面呼吸均匀的两个大活人。月光照进屋里，照得他的头发有些发亮，但是并没有人能看到这些。
他顺利地找到了他想要的并且把它们都装进了他的包里，当然包括那颗价值连城的“瑞斯普兰”。
他没有拿走全部，但已经足够让那个男人肉痛很久了。
至于警察？男主人才不会冒着得罪有背景的妻子的风险去向警察求助，顺便让那些执法者查到他这些来路不明的钱财呢。到时候他就不仅是破了财了，失去妻子娘家帮助的他本人可能会比小偷更早地享受牢狱之灾。
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12
黄少天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也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疼到他连路都快走不动了，大半夜里的荒郊野外，除了旁边大路上不怎么亮的路灯啥也没有，厕所更是别提。没办法，他只能摸出手机给喻文州打电话。
“文州啊，”他抱着自己的包捂住肚子蹲在地上，试图用还算尖锐地边缘抵住疼痛不已的腹部来缓解从内部传来的绞痛感，“你方便再开过来点接我吗？”
他疼到话都比平时少了许多，喻文州听他声音不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没没，就是晚上大概吃坏肚子了，哎果然不该去吃什么路边摊，文州你没事吗？”
“我还好，”喻文州皱了皱眉，“我没办法再往前开了，你那条路上有道路监控，万一被发现了，调了监控就说不清了。”
“那你来把我扯过去吧，我大概离你也就几百米了。你过来的话，我应该是在路右边那边。”
“好。”
挂了电话，黄少天实在受不了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到喻文州找到他的时候，就见他可怜巴巴地蜷成一团，见他走过去，便把怀里的包递给他。两人搀着挪了快20分钟才看到车。
喻文州把他放到后座，又从后备箱里翻出条毛毯给他盖上，黄少天躺下了又觉得自己像是好了不少似的，开始跟喻文州絮絮叨叨：“文州，不是我说，这次真挺顺利的，一点麻烦都没遇上，谁知道走在路上开始闹肚子了，你看你跟我一起吃饭你就没闹肚子，你说我是不是倒霉啊。”
“嗯。”
“哎，你居然还‘嗯’。我要是在拿东西的时候就闹肚子了，你现在应该就见不到我了！”黄少天抱怨着，又扯了扯毛毯往里缩了缩。
“是啊，所以你运气不算最坏。”喻文州说到，黄少天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喻文州好像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他的肚子也还疼着，状态实在是不好，索性也闭了嘴。
过了好久，喻文州才又慢慢开口：“少天，要不收手好了。”
黄少天半天也没有给他反应，均匀的呼吸声从后座传来，喻文州摇了摇头。
既然黄少天没有听到，那就当他没提起过这个事情吧，反正就算黄少天醒着，应该也是不会同意的。
喻文州先送了黄少天回家，喊醒了睡得晕头转向的人，带着他的包和人一起放到床上，又在他家的医务箱里翻出了胃药喂给他喝了，按着那人说的将他的手套和鞋脱下来带到楼下的垃圾箱里丢了，把这边收拾妥当，这才自己回了家。
第二天，黄少天是被伴随着肚子里叽里咕噜声音的电话铃声吵醒的。他一边迷迷瞪瞪地看也没看就拿起电话按了接听键，一边跌跌撞撞地掀了被子冲向厕所去解决昨晚的历史遗留问题。
电话那头的人听着他这边乒乒乓乓一阵响过之后，才略带迟疑地开口：“黄少天？”
“嗯，是我是我是我，你哪位啊？”黄少天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电话上，他的肚子快要把他给折腾坏了。
“我，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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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普兰：本宝石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